”柳回笙顺理成章问下去。
“他,他很老实,勤快,我们家有两个娃子,用钱多。我们每天起早贪黑找钱。”
“他是左撇子么?”
“是。警官你问这个干啥?”
“听说左撇子比较勤快,顺口问一下。”
“哦......对,他是左撇子。”
“我听村民说,他很喜欢喝酒?”
话音落地,监控室再度嘈杂——这个案子还没到走访询问那一步,甚至在胡芳自首前,都没人把死者跟他们家联系在一起。只有警员去问了下死者一家的情况,没人知道胡芳的丈夫喜欢喝酒。
偏偏,胡芳却没有丝毫质疑,甚至开始解释。
“不得不得,他平时只是喝一点点,不得一直喝。”
“喝完会打人么?”
“不会!我们都是很老实的人。”
“案发时,你丈夫在干什么?”
“他在睡觉。”
问到这里,胡芳有点着急。落在旁人眼中,或许可以理解——自己杀了人,怕给丈夫也带来麻烦。
“警官,你们问这些干什么?我男人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的!人是我杀的,罪我都认了,再问也没得用了,你们抓我就行了!”
至此,柳回笙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上半身微微前倾,说:
“胡芳,我们的确会起诉你。不过不是谋杀,而是妨碍司法公正。”
胡芳一愣,橘子皮般的眼皮拧起:“啥意思?”
柳回笙拿起男死者的照片,胡芳吓了一跳,赶紧避开眼神。
“死者右侧的额头被打破,鼻梁有一道从右上到左下的斜痕。只有凶手是左撇子,他的受伤位置才会在右侧。而你,是右撇子。”
胡芳花了3秒钟才明白她的话,回想刚刚自己签字,的确用的右手。
也正是因为如此,赵与在看了她写字的姿势之后,才察觉,这起自首,只是一次代罪羊的自杀。
柳回笙接着说:“不仅如此,死者头顶正上方也有伤。你身高只有1米5出头,死者却有175,就算你从正上方打下去,伤口也只会在额头,不会在头顶。凶器还没找到,但案发现场有几片很小的啤酒瓶碎片。碎片很干净,没有积灰,所以,不是你说的,随手在路边捡到的,而是新的。”
柳回笙一条一条说出自己的分析经过,一旁,赵与斜睨一眼。
认真状态下的柳回笙,整个人都在发光。
某人并未意识到身旁的视线,只理性地宣布判词:
“所以,我对这起案子的罪犯侧写很简单:男,身高175到185之间,左撇子,有饮酒习惯。刚刚问你家庭情况,就是想看,你在替谁顶罪。显然,这个人就是你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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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小时后,重案组跟行动队一并去桐花村抓捕胡芳的丈夫,剩余组员则继续做胡芳的笔录,让她讲述帮丈夫自首的经过。
众人纷纷说,没想到自首的案子还能翻案。毕竟,胡芳按照丈夫的描述,把案发经过所有细节都背了下来,态度、情绪、表情,都没什么瑕疵。
“要是多给我们几天,应该也能查出胡芳是假的。但这个柳回笙当场就发现了,确实有两把刷子。”
入职第一炮打响,柳回笙这个名字算是在警局有了一席之地。而此刻,众人议论的主人公,却在洗手间里遇到了她的宿命。
“赵队。”
洗手间里寂静安宁,只有两抹相隔的人影。
颀长的娇体在洗手池前停下,鬓发拢到耳后,从镜子里看向久别重逢的故人,唇畔弯弯。
“好久不见。”
须臾间,偃旗息鼓。柳回笙不是那个在审讯室主掌生杀大权的铁面判官,而是记忆中那个穿着白色长裙,在漫天漫天银杏树叶下长发飘舞的恋人。
互不相识的戏码在外人面前演得够多,赵与心生疲累。
关掉水龙头,转身,侧靠着洗手池,眼中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似水井旁长年累月放置的一碗凉水。
“昨晚才见过,装什么生人?”
柳回笙的眼眸一凝,坦然一笑:“我还以为你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
赵与意有所指:“有些事,我会记一辈子。”
“是么。”
“为什么来这儿?”
“工作。”
“你说过,你喜欢心理学,你应该当一名心理医生,而不是侧写师。”
心理医生面对病人,侧写师面对杀人犯。后者的工作比前者血腥吃力得多。
柳回笙思忖两秒,听出话里的意思,反问:
“赵队这是在心疼我?”
赵与没有接话,柳回笙扬唇,漂亮的眸子微微一弯,接着说:
“侧写师让我更有成就感。ster的时候我念的就是犯罪心理学了,phd多修了门行为心理学。弄清楚犯人在想什么,才知道他们为什么犯罪,为什么说谎。”
柳回笙跟当年一样优秀,只是,站在她面前的,已非当年的赵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