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到床前,阴影笼罩着母女二人:"我跟你娘亲,也就是晚娘,觉得可行。"
宁尚书突然提高了声音,像是要说服谁:"清儿你可是于老太师的外孙女……"他的胡须随着激动的言语颤抖着:"是于家的后人,于家的后人怎可能会是那外室子,又怎会背负着外室子的名声让别人指摘?"
晚娘看着宁尚书突然的情绪波动,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襟。
"于家的后人本应该高高在上贵不可攀。"宁尚书的声音忽然哽咽:"奈何于家被灭……"一滴浑浊的泪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下:"所以你祖父怎能舍得你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外室子。"
房间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宁清洛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
她眼中的震惊渐渐被某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那是一种混合着痛苦、困惑和一丝了然的奇异光彩。
"所以……"宁清洛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褥:"这一切都是祖父的安排?"
床头的烛火忽明忽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变幻的阴影。
晚娘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宁尚书拦住,显得异常沉重。
"清儿……"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苍老:"我们都对不起你,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可我们当时顾不得那么多了。"
紫檀院的夜雪下得无声无息,唯有屋檐滴落的雪水敲在石阶上,发出空洞的声响。
窗棂上的冰棱在烛火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寒光,如同被碾碎的琉璃残渣。
"咳咳……"床帐内传来微弱的咳嗽声。
宁清洛艰难地支起身子,细瘦的手指紧紧攥住绣金线的锦被,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原来……祖父是知道的。"宁清洛的声音比屋外的飘雪还要冷上三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晚娘原本正在添香的玉手猛地一颤,香灰簌簌落在案上。
她慌乱起身时,蜀锦绣鞋踢翻了鎏金炭盆。
"哗啦"一声,烧得通红的银炭滚落在波斯地毯上,烧出一片焦黑的窟窿。
"清儿,你还虚弱着,起来做什么?"晚娘顾不得烫伤的危险,踉跄着奔到床前,却在看见宁清洛眼中的寒意时僵在原地。
宁清洛用尽全力掀开锦被,赤脚踏在冰冷的地砖上。
她的右腿微微发颤,那是在女德司时候留下的旧疾,每每冬日都会犯,腿上每一处关节都疼的厉害。
这次晕倒在雪地里,更是让关节雪上加霜。
之前的每一次疼痛,都像是在提醒她,她是如何被母亲抛弃的。
而现在呢?这一阵阵的疼痛,像是在告诉她,她到底有多可笑,是多么可笑的存在。
晚娘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搀扶,却在即将碰触到女儿衣袖的瞬间,被一道凌厉的目光逼退。
她怪祖父吗?
她没办法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