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这副身躯,瞧着连十五岁都未到。
大巫就拖着这样一只脚,走到洞壁边,指着上面刻着的万千蛊术中的一则:“眼熟吗,你在京城见过的。”
谢流忱看过去,他自然记得那则有关情蛊与情毒的传说,在那个山洞里,他曾将它译给崔韵时和薛放鹤听过。
眼前腿脚有些跛的“女娃”慢慢走了两步,自顾自说起了这个苗人耳熟能详的传说。
“两百多年前的大巫豢养了一个药人,许多药人因试药都活不长久,可这个药人却活了八年都没死。后来药人逃跑,与人相恋成家,却被大巫找到,他杀了她的情郎,又将药人带回去,自此之后便专心研制情蛊,企图与药人相亲相爱。”
“他做出情蛊后给药人服下,药人便与他夫妻恩爱,两人还生有一女。几年后的某一日,药人忽然将二人的女儿当着大巫的面溺死,又杀了大巫,最后自杀。”
“女娃”转过脸,脸上的表情很怀恋,就像是想到了一生中最美好的事:“那位大巫与药人,便是家父与家母。”
“我的爹死了,娘又杀了我,可是我知道,他们都是爱我的,不然也不会用长生蛊救活我。”
“只是娘把我淹死在水缸里的时候,她的力气不够大,我挣扎得太厉害了,所以左腿在水缸边折断了。”
“这怪不了我娘或是我爹,只能说命中注定如此,生生世世的怨侣,可不仅仅是钻牛角尖、偏执、阴毒、自私自利那么简单的事。”
“命运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在二人的关系上打上死结,每一步都是往绝路走,看似随时都能停止,实际上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
大巫幽幽的声音在洞中回荡。
“有时候人很难反抗命运,因为人若是手脚残缺,自己很容易就会意识到。但人若心灵残缺,便很难自行发现,只能从心爱之人的远离和嫌恶中察觉这一点。”
“可你们不会觉得
自己错了,只会认为是对方的不是,是对方没能让你满意。因为你们不正常,你和我父亲一样都不正常。”
大巫仍旧用包容一切的语气道:“这怪不得你们,因为你们也是扭曲着长大的。”
她忽然回头:“你应当很明白这种感觉吧,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绝路,似乎自己每日都在做很寻常的事,可忽然有一天从爱人的眼睛里发现,原来自己是个怪物,恶心得让人只想杀之而后快。”
大巫仿佛极想从他这里得到赞同的回答,可是谢流忱没有说话。
大巫一抬手,让人也给他倒了杯果子露,说:“这是冷的,你可以放心喝。”
她还在滔滔不绝地发出感慨:“所以我想,我的脚虽然跛了,可是我不是一个畸形的人,我的心里充满爱,母亲给我的爱,父亲给我的爱,我是个健全的人。”
“这些孩子没有父母,所以我就可以做她们的母亲,我是怎样被母亲爱着的,我便怎么去爱她们。”
谢流忱心想,难怪她会这样对待这些她眼里的孩子,看似温柔呵护,实则借用一具具身躯探入危险的境地,害了她们多少性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