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走停停,等终于停下时,崔韵时才发现到了问江湖附近。
难怪他会提起问江楼的桂花烧鹅,问江楼就建在问江湖岸边上。
此时正是黄昏时分,问江楼上红绸飘飞,大红灯笼一盏盏地挂着。
湖面上碎金跃动,美不胜收。
两人登上一只早已准备好的画舫,水波轻荡,画舫渐渐远离岸边。
崔韵时和谢流忱对坐着,没有马车外路人的欢声笑语填充两人间的空白,沉默兜头笼罩下来。
谢流忱看着不断远去的波痕,心想他其实不该到水上来,他一向对水能避则避。
只因寻常人若落水,至多就是死了,而他若意外掉入水中,便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试想一下,寻常人在水里会淹死,而他只会死去活来,却一直被沉在水底无法自救,不断地重复窒息而死的过程。
死对其他人来说是一种结束,对他来说,是生死交叠的千万个片刻之一。
他仔细回想和她初见那一回,他为何会到水上去,竟然找不到特别有说服力的原因。
或许是他带的随从众多,自信若出了意外也有人施救,或许是那艘寻日舫驶得离岸不远。
可无论哪个理由都不足以让他上船,现在想想,似乎冥冥中他就是为了与她相遇才会去到那艘船上去。
谢流忱觉得他真是在胡思乱想,可倘若真是天意要他们结缘,那该多好。
月下和那个所谓大巫都在说他们是一对天生的怨偶,但这两个傻子没有注意到,怨偶也是偶,不先结为夫妇,如何成为怨偶。
照这个想法推论下去,他和崔韵时从降临到这个世间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结发为夫妻。
他不相信月下关于怨偶的说辞,可是他好喜欢他们注定要相识成婚纠缠这一说法。
谢流忱看着她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脸,和毛茸茸的头发。
湖风瑟瑟,向她那边吹去,吹得她每一缕长发都远离了他。
她就像神话中短暂羁留人间的仙子,随时都会抛下他这个凡夫俗子,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去。
明明是很好的景致,心头却忽然涌上一阵无可名状的悲伤,他只能一直这么看着她,看到眼眶发热。
崔韵时也在沉思,她还记得谢流忱说他第一次见她就是在寻日舫上。
这让她有了新的猜想,俗话说,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或许谢流忱是真的答应和她和离,没打算耍心眼,才会带她到船上来。
若真是这样,她还真高看他一分,算他终于做了回好事。
崔韵时一想到近在眼前的自由身,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她面露些许笑意,远望波光粼粼的湖面,伸手撩了一捧水远远地泼出去。
水花飞溅,几滴水珠眼看着往谢流忱那里飞去。
崔韵时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他的肩膀被水打湿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