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姜洄因的诘责,池夫人只能退上一步:“殿下恕罪,是臣妇冒犯了。”
姜洄因微扬着下颌,将公主的架子摆了个十成十,“簪缨世家的待客之道,即是让客人在府门处风吹日晒?”
池夫人告罪:“是臣妇失了礼数,请殿下入府。”
尚书府内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处处宣告着风光、繁盛。
可惜了,浮华之下是阴湿腐朽,四四方方的庭院宛若未阖上的棺盖,寄居着穿金戴银的恶鬼。
池夫人引她前去厅堂,姜洄因随意问道:“舅舅呢?”
池夫人话在唇边被陡然现身的池晔抢先,“父亲还有一些时辰才回府。”
池夫人气得横眉:“阿晔!不懂礼数,还不快退下!”
天下男人一般模样,池晔也是随了他父亲的风流,池夫人多是恨铁不成钢。
前两月做出来绑架公主的丑事,姜洄因不记仇才怪,他还真是个蠢的,不长记性。
旋即,姜洄因捡过那句话在嘴边重复:“还有一些时辰才回府啊……”
“怎的,你找父亲有急事?”
姜洄因身份摆在那里,在上位坐下,府中婢女奉茶,她看都未看,摆到一边冷着。
“没什么急事,但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的合围一桌,敞开了心扉说清才好。”
“不急就好。”池晔噙着一抹笑。
池夫人暗忖:出息!
上要伺候老夫人,下要操心池晔的终身大事,府中又有莺莺燕燕需得管束,她这当家主母当得分外劳累。
“……”
仔细盘算下来,其实姜洄因没那么恨这个女人。
纵使池夫人单方面厌恶她。
要是当初她顺了她的意,没嫁给她的儿子,也就不会走上那条悲戚的路,失颜潦倒、血肉筑蜡,长明不熄。
南姜酷刑中,都没有记载那样的罪恶。
用毒药日日试炼,成为药人,再放血制毒。
让行将就木的公主端奉烛火,守在驸马床前,麻木地看着他与姬妾秽乱的恩爱,践踏她的脸面和傲骨,再烫的蜡油也融不去心尖多年凝集的冰棱。
她的死,并非一蹴而就。
相反,池鸢、池晔让她活了很久,久到她无法自我了结。
只有季枕书,只有他一个,在她枯朽的心窝引入一点滋润。
是他的眼泪。
他说,她像他死去的妹妹,他无端的心痛。
‘大人,我脏啊。’
‘求您,杀了我。’
季枕书救苦救难,只在她的生死上选择了放弃。
姜洄因不怪她,她的命太脏,莫成为了他的负担。
旧事太痛,她似乎已经记不清是谁终结了她的性命。
只要记得,罪魁祸首是池家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