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李幼白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不知是笑自己的天真,还是笑这难以实现的愿景。
但在她心中,始终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回响,她一定要亲眼见证天下太平的那一天,否则绝不罢休。
风铃可不在乎什么王图霸业,天下太平。
风铃对所谓的王图霸业、天下太平毫无兴趣。在她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便有纷争,刀光剑影永不停息,天下太平不过是中原读书人的痴人说梦罢了。
尽管心中这般想,她却也无意阻拦或抨击李幼白的选择,就如同她决心杀赵屠复仇时,李幼白也未曾全力阻拦她一般。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与坚持,这一点,风铃心中明白。
沉默片刻后,风铃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与试探:“你当真对她情根深种?竟愿为她做到这般地步,你也说过,北上之路危机四伏。”
李幼白看着晚霞最后一丝霞光落在她的眼里,轻轻笑了出来,“如果不是真心喜欢,我又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呢?”
以前她很害怕自己会喜欢或者爱上某一个人,在这样的世道里,人命如草,世事无常,一山更比一山高。
原以为自己拥有天书就是万中无一的人,结果不过是八部奇才之一而已,师傅的身份,还有另外七名奇才,神秘的西域联合成未知的世界统御着整个天下。
她真的只是个偶然得到极致资源的普通人,做不成王侯将相,所以更害怕付出真心,换来的只有破碎,以及成为自己的累赘与弱点。
然而这一切都也已是过去的自己,等再见到苏尚,自己一定会亲自开口对她说出那三个字,而且不会在犹豫了。
风铃听着李幼白的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既有羡慕,又有一丝妒忌。
她不甘地鼓起勇气,大胆问道:“那我呢?你当初救下我,当真只是出于善意,从未有过其他想法?”
李幼白听懂了她话中的深意,微微眯起眼睛,陷入回忆。
片刻后,她坚定地点点头,语气诚恳:“千真万确,我向来痛恨贪官污吏,也诛杀过不少。”
“原来如此。”风铃洒脱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却带着一丝落寞。
她摇摇头,举起那早已冷透、愈发干硬的粟米,缓缓吃了起来。
李幼白见状,不知为何也跟着笑了,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瞧你神色有些失落。”
被当面看穿心思,风铃脸颊瞬间泛起红晕,微微发烫。但她性格豪爽,大方地承认道:“确实有些失落,我还以为你对我会有那么一丝喜欢,我自认容貌也不差。”
“你……”李幼白想起那年风铃临走前的种种举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我有何好?天下俊俏公子数不胜数,待你报了仇,隐退过上安稳日子,生儿育女,岂不美哉?”
风铃不以为然地说道:“若成婚生子,我的武功便会大打折扣。想要精进武艺,就必须克制男女之事。”她一边吃着饭食,一边又多看了李幼白几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看你,既能扮作男子,又能恢复女儿身,且无生育之忧。与你相伴,既能享受二人之乐,又无需生育,武功也不会荒废,岂不是更佳选择?”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令李幼白一时语塞,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实在抱歉,我已然成婚。”
风铃却毫不在意,依旧热情主动:“这有何难?你对外依旧是李白李公子,纳个妾室又何妨?妾室重色,我稍加打扮,定比你家苏尚更为动人,且我还身怀武艺,娶了我,百利而无一害。”
虽说风铃心中渴望与李幼白共度二人时光,但听了李幼白对苏尚的深情,她也明白自己的想法难以实现。不过,她决定降低要求,在她看来,苏尚身为朝廷官员,想必事务繁忙,无暇陪伴李幼白,如此一来,结果也无太大差别。
这般大胆的想法,也唯有风铃这般不受礼教束缚、无拘无束之人才能脱口而出。李幼白一时分不清她是在说笑还是认真,毕竟以风铃杀人果断、从不拖泥带水的作风,平日里确实难见她开玩笑。
“呃……我觉得女子还是应当矜持些。”李幼白委婉地说道。
风铃随意地摆摆手,满脸不屑:“我整日舞刀弄枪,本就不喜中原女子那一套繁文缛节。喜欢便是喜欢,何必遮遮掩掩,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着实令人厌烦。”
“你这想法太过大胆,日后再说吧……”李幼白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匆匆起身,似要逃离这尴尬的场景,准备回营。
风铃见状,赶忙出声叫住她。两人对视片刻,风铃目光柔和,缓缓说道:“明日再会。”
李幼白微微一愣,随即也轻声回应:“明日再会……”
夜幕降临,大军营地全面戒严,开始清点人数,加强警戒。
此处已非安全的淮安城,而是危机四伏的荒野,墨家逆党与魏军随时可能发动袭击,众人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李幼白回到休息的营帐,河二和几名八军的兄弟立刻凑了上来,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河二嬉皮笑脸地问道:“屯长,刚刚那位姑娘是何人?看她的打扮,定是血剑营的高手,瞧你们那熟稔的模样,莫不是……”后半句话虽未明说,但众人心中所想不言而喻。
营帐内,一盏小小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中,几个大汉的脸庞显得格外猥琐。
“不过是旧相识,并非你们所想那般。”李幼白坐到自己的地铺上,笑骂道。她注意到木锦蓉也在一旁盯着自己,可当她回望过去时,木锦蓉却慌忙移开了目光。
河二依旧不依不饶,贱兮兮地笑道:“我看未必。”他坐回自己的地铺,将油灯放在营帐中间。
每个营帐大约要睡三十多人,在这点点光亮下,众人的兴致被河二的话点燃,围绕着女人的话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荤段子一个接一个,那些去过青楼的老兵更是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乡野间的情色故事,言语间满是低俗趣味。
众人丝毫不在意营帐中还有木锦蓉这个小姑娘在听着,那些污言秽语、野史趣闻,直听得木锦蓉面红耳赤。
而李幼白并未出声制止,她深知,行军打仗之人,心中积压着太多压力,能有机会发泄出来也好。
大家都是随时准备赴死的兵卒,她不愿过分管束,尽量让他们享受这片刻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