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寿安堂出来时,天色已晚。
暮色朦胧,一泓清冷的月光自天际倾泻,在青石板小径上流淌。
周令仪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老夫人剜来的眼刀子,方氏陡然灰败的脸色,以及周恪应下辞官时骤然绷紧的下颌——每一样都让她酣畅淋漓!
早就该如此!
周恪不是仗着自己立下大功,连她这个郡主都不放在眼里吗?
那她就逼着他不得不辞官归家!
方氏最得意的不是这个儿子吗?现在周恪没了功名,反而还背上一个谋害郡主的罪名,看她怎么得意得起来!
不过,这还没完。
接下来,她会把上辈子的债,一笔一笔讨回来!
“啪——”
寿安堂房门大开。
周恪大步上前,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冲上前死死地瞪着她。
“周令仪,你耍我!”
“那些刺客身上分明就没有我的私令,是你伪造出来的!”
他额角突突直跳,青筋如盘踞的虬根暴起,在苍白的皮肤下狰狞搏动,仿佛下一刻就要挣破皮肉。
看来是怒极了。
周令仪上下打量着他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弯起唇角,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
“大哥,还以为你蠢到发现不了呢。”
“你这个贱人!”周恪高高扬起手掌,牙齿咬得嘎吱作响。
“走,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祖母!”
说着,他作势要来拉她。
周令仪侧身闪过,斜睨了他一眼:“没用的。”
“祖母相信了又如何?那些刺客早就死无对证,只要四殿下愿意为我作证,你就是谋害族中兄妹,谋害皇室郡主的罪人!”
“四殿下凭什么为你作证!”
周令仪笑了,眼神轻蔑:“那你要不要赌一把?”
“如果四殿下不愿意,你自然平安无事,反之,整个国公府二房都会跟着你一起陪葬哦。”
“找死!”
周恪眼神阴冷,一双大手猛地掐住周令仪的脖颈,五指骤然收紧,才要发力——
突然像触电似的惨叫了一声,很快松开了手。
周恪难以置信地瞪着她,声音发颤:“我的手,你做了什么?”
周令仪却笑得眉眼舒展,语气轻快:“大哥现在还是先看看自己的手吧,可别成了废人才好。”
说罢,转身消失在寿安堂门前。
周恪低头看向自己逐渐发麻的手臂,冷汗倏地浸透了后背,“来人!”他厉声喝道,嗓音却泄出一丝慌乱,“快传大夫!”
整个二房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然而,这一切周令仪都不知道了。
她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
屋内灯火通明,隐隐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那人掩唇微咳,也如行云流水般优雅。
她心中有了猜想,迈着轻快的步子推开门。
周砚卿斜倚在窗边软榻上,半张脸隐在烛光阴影里,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卷半开的书。
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并无大碍。
周令仪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