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的视线凝固了。
不在擂台正前方,不在那些为比武呐喊助威的人群里。
而在擂台侧后方,一个临时搭起来的简陋赌盘前。
那里围着一圈人,比看比武的还要激动,粗俗的叫骂声和狂喜的吼叫声混杂在一起。
一个身影,在林程延的瞳孔中被无限放大。
那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材精悍,脸上有一道从眉角划到颧骨的旧疤,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凶悍之气。
他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绸缎衣裳,料子不错,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格格不入,他自己似乎也有些不自在,总下意识地拉扯着衣领。
此刻,他正双眼通红地盯着赌桌上的骰子,额头上青筋毕露。
“开!开!开大!”
他嘶吼着,一巴掌重重拍在桌上。
骰盅揭开。
周围响起一片懊恼的叹息和几声压抑的欢呼。
男人脸上的凶悍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甘。
他一把抓起面前的钱袋,狠狠砸在桌上。
“妈的!再来!”
那钱袋沉甸甸的,散开时,露出的不是铜板,而是晃眼的碎银子。
一个普通的江湖浪人,哪来这么多钱?
又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新衣裳?
就是他了。
赵浪!
林程延的身体没有动,但他的眼神已经变了。那是一种狼盯住猎物时,冰冷、专注、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站在后面不远处继续观察着。
他看到赵浪在输光了钱之后,烦躁地在原地踱步,手总是不自觉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那是一种长期刀口舔血养成的习惯。
林程延注意到,赵浪在输急了眼后,一把揪住一个赢钱之人的衣领,凶相毕露,直到对方不情不愿地借给他几两银子,他才骂骂咧咧地松开手。
粗鲁、冲动、贪婪、而且有恃无恐。
很好。
这种人,最好对付。
又一局结束,赵浪幸运地赢了,他狂喜地将一把碎银子扫进怀里,得意地冲着周围的人大笑,笑声张扬又刺耳。
就是现在。
林程延将几枚铜钱丢在桌上,站起身。
他没有走楼梯,而是直接翻身从二楼的窗户跃下,落地时悄无声息,像一片落叶融入了拥挤的人群。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乱的衣襟,将那股属于军人的挺拔气势完全收敛,变成了一个微微佝偻、眼神躲闪的普通人。
他低着头,逆着人流,一步一步,不急不缓地,朝着那个狂笑的赵浪走去。
风中,传来了赵浪嚣张的叫嚷声。
“哈哈哈!今天老子运气好!晚上去快活快活!”
林程延的唇角,无声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是啊。
你的“好运”,才刚刚开始。
林程延佝偻着背,将自己缩进一件不合身的粗布衣里,那股军中磨砺出的挺拔与锐气,被他严丝合缝地藏了起来。
他现在只是个面带菜色的中年人,手里还提着一壶最劣质的浊酒。
像他这样的人,走在街上一抓一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