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沉默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冰凉的玉石桌案上,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击着。
林程延……
这个名字,他听过几次,都与赫赫战功联系在一起。
一个能让秦渊这头从不低头的猛虎,不惜冲撞东宫也要力保的人……
一个被镇北王视为眼中钉,却被大将军誉为“国之栋梁”的棋子……
一个此刻正处在自己老师“刀锋”之下,随时可能殒命的猎物……
有意思。
真有意思。
李昭的嘴角,缓缓勾起。这盘棋,突然变得有趣起来了。
保下他,就能收获秦渊的人情,更能将一员悍将收归己用。
但,那也意味着要驳了自己老师的面子,还得罪手握重兵的镇北王。
这笔买卖,得好好算算。
……
京郊,一处僻静的宅院内。
与外界的风起云涌不同,这里安静得能听到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林程延盘膝而坐,正用一块洁白的鹿皮,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手中的横刀“惊蛰”。
刀身狭长,映出他年轻而冷漠的脸。
一名身形如鬼魅的黑衣亲信,悄无声息地跪在他身后,大气不敢出。
“去告诉裴仲,盯死太傅府。”
林程延头也未抬,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我要知道,从现在起,谁进了那扇门,谁又出来,待了多久,说了什么。”
“是!”
“再传信给王嵩他们,城西的马厩多备精料,城南的暗桩全部唤醒。”
他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刀锋在烛火下划过一道森冷的寒芒。
“让他们……备好家伙。”
“等我的信儿。”
亲信身体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随即重重叩首,身形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程延将惊蛰缓缓归鞘。
父亲啊父亲。
你以为京城是你的猎场?
你错了。
这里,是我的。
太傅府,书房。
檀香袅袅,映着陈庆英那张沟壑纵横、不怒自威的脸。
他端坐于案前,手边的狼毫笔饱蘸徽墨,只待落于雪白的奏章之上。
对面,镇北王林在虎一身锦袍,脸上却不见丝毫王侯威仪,反而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悲愤。
“太傅!您是殿下的老师,是国之大儒!您最是明辨是非,忠奸善恶逃不过您的法眼!”
林在虎的声音嘶哑,拳头捶在自己的膝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逆子林程延,早已不是臣的儿子了!他是头喂不熟的狼崽子!”
“黑风口一役,他确实有功,可他拥功自傲,在军中结党营私,只知有他林程延,不知有君父!不知有朝廷!”
他声泪俱下,言辞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