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尸山血海里泡出来,又被岁月沉淀下来的东西。
裴仲不敢怠慢,上前一步,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末将裴仲。”
他没有说自己是谁的末将,只是从怀中掏出那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卷宗,双手奉上。
“奉主人之命,将此物亲呈老将军。”
王凯南没有立刻去接,他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先是在裴仲身上打量了一圈。
从他紧绷的肌肉,到他靴子上的泥土,再到他眼中尚未散去的警惕。
“是个好兵。”
他淡淡说了一句,这才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接过了卷宗。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封口处那个熟悉的私印时,他原本平淡的眼神,瞬间凝固了。
整个人的气场陡然一变。
那股悠闲自得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裴仲都感到心悸的威严。
他撕开油布,抽出里面的卷宗,一页一页,看得极为仔细。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裴仲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额头上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知道卷宗里写了什么,但他能看到,王凯南的脸色,正由凝重变为铁青,握着纸页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终于,王凯南看完了最后一张纸。
他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月影西斜,夜风渐冷。
裴仲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难道……老将军不愿出手?
他与王爷毕竟有师徒之情……
就在裴仲几乎要绝望时,王凯南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中,已经没有了挣扎与犹豫,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决断,像出鞘的利剑。
他将卷宗小心地收好,放在石桌上,然后站起身。
“这件事情,老夫早已知晓,在虎是我的徒弟,他不能绝后!”
他看着裴仲,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
“你回去告诉你的主人。”
“这件事情,还希望他卖老夫一个面子。”
裴仲走出征南将军府的时候,心情很沉重。
看来就连王老将军也不愿意站在自家将军这一边。
京郊外,林程延的住处。
裴仲踏入这里时,带进了一身寒气。
他单膝跪地,头颅低垂,声音里满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挫败。
“将军,末将无能。”
灯火下,林程延正在用一块软布,不疾不徐地擦拭着一柄短刃。刃身寒光凛冽,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
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甚至没有抬眼。
“说。”
一个字,清冷,干脆。
裴仲心中一凛,不敢再有任何情绪外露,将在王凯南那里的见闻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老将军说,‘在虎是我的徒弟,他不能绝后’。”
说完,裴仲将头埋得更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