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根如何落下?他当然知道。
但他也同样清楚,真正的林程延早在被送去战场的第一仗就死在了匈奴人的马蹄下。
而自己,无非只是从千年之后来的一律魂魄罢了。
在原主的记忆中,年幼时也称得上是顺遂,身为镇北王唯一的独子,受尽了宠爱。
但谁知弱冠那日却被一年轻人找上门来,其自称是真正的世子,原主只是个被狸猫换太子的冒牌货。
那日原主被惊得六神无主,一番对质后,镇北王妃徐氏却突然昏厥。
府中大乱之下,谁也没再追问真假,只说那外人疯癫,自此不了了之。
但从那之后,府中对原主的态度便彻底变了。
从前的掌上明珠,一夜之间成了碍眼的外人。
该教的书不教了,该赏的物不赏了,原本日日亲近的徐氏也不再多看他一眼,连林成虎都借口军务繁忙鲜少召见。
直到边疆战起,圣旨一道传来:皇命点将,镇北王府需派世子领军赴前线。
林程乾流落在外多年身子骨弱,连骑马都得人搀扶,林成虎夫妇岂肯真送他去送死?
于是林程延这个“无凭无据的假世子”被推了出去。
没有送别,没有盘缠,甚至没有一句叮咛。
他孤身一人,踏入漫天风雪的边关,成了无人在意的一颗弃子。
此时听着耳边那对曾在原主孩童时无比温柔的夫妇一唱一和地逼问军功,他只觉得讽刺。
林程延目光自徐氏脸上一扫而过,那对素来温婉的眉眼如今满是薄凉与利算。
“王爷王妃的好意,末将心领了。”
林程延缓缓抱拳,甲胄随着动作发出冰冷的金属碰撞声:“只是这军功……”
“怎么?”
林成虎眯起眼睛,指节敲击扶手的节奏突然停滞:“你还真打算为了那点战功,连巡防营的差事都不要了?”
堂内烛火猛地一晃,看着林程延那尽是冷漠的面色,徐氏手中的茶盏溅出几滴茶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诧异。
“延儿,你可想清楚了?”
“京城不比边关,没有王府照拂……”
徐氏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林程延所打断。
“王妃多虑了。”
林程延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语气中尽是云淡风轻:“末将在北疆五年,早就习惯无人照拂的日子了。”
“混账东西!”
林成虎突然暴起,蟒袍袖口扫落案上茶具,瓷片碎裂声在寂静的堂内格外刺耳。
他指着林程延的手指微微发抖:“你以为立了点军功就能翻天了?”
“告诉你,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没有本王点头,你连兵部的大门都进不去!”
“父王息怒。”
林程延忽然换了称呼,语气恭敬得近乎讽刺:“孩儿只是觉得,弟弟既然要承袭王府,总该有些真本事。”
“若连军功都要旁人代领……”
“你!”
徐氏脸色骤变,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浮现出几分狰狞的神色:“好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当年若不是我们心善,早该把你这个冒牌货乱棍打死!”
林成虎一把按住妻子颤抖的手,阴沉的目光像毒蛇般缠绕在林程延身上:“本王最后问你一次,这军功,你交是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