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踝间的伤疤,一连数月了,怎么还不见好?”她伸手正想去探看,却见那雪白的脚踝向后一撤,掩在了层层纱裙之中。
辰霜一惊,低下眸去,手一松将提起的裙裾垂落曳地,掩住了脚踝,即刻抽身走远了几步。
她敛神对香芝道:
“凝燕前几日中了暑气,最近可好些了罢。此行我与她同去甘州,凉州城内若有急事,即刻飞书报于我知。”
她拢了拢挽得有些松的发髻,披上外袍,拿起马鞭,出了门。
待她远去,香芝整理起了有些凌乱的床铺。衾被下有一硬物,一翻,竟是她数月前要主子每日涂抹的消痕膏。
她捏紧盖子,封口紧紧的,似乎从未打开过一般。开盖一看,膏面平整,毫无使用过的痕迹。
主子那么多月以来,都没用它祛除踝上的疤痕吗?
香芝摇了摇头,无奈一笑。
她心知,她的小主子不像她长姐那般极其注重容貌。
这一位,时常在教武场练兵多待几个时辰,回来面上细嫩的白皮被晒得通红,也是一声不吭。平日里素来以男装示人不说,连脂粉香薰都不爱施半分。
脚踝上这样小的伤疤,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只可惜了这样的美貌。
也好。她所行之事凶险,所谋甚大,如此容色,怕是会绊住她的手脚。若是引人惦记,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香芝不由想起凉州城中那位身份矜贵的崔家大郎。
那人时常以军情要事借故府上找主子,一待便是五六盏茶的工夫,天色晚了她故意不再上茶,可他硬是最后一盏茶凉透了才肯姗姗离去。
那郎君陇右崔氏嫡子,世家大族,外貌俊朗,军功在身,在凉州城中一呼百应,倒也勉强算个良配。
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主子待他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言语间无外乎兵家军事,再无其他。
香芝叹了一口气,重新将消痕膏置于柜匣中收好。
辰霜出了房门,在庭前长廊的拐角处停下脚步。她见四下无人,默默俯下身,无意间去摸了摸右脚踝骨节处那道极细极暗的伤口。
时节已从春日到了夏末,数月之间,她像忘却了一般,一直刻意忽视这道疤,以此来回避想起那段血夜的记忆。
甘州,她本不想,也不该亲自去的,但是不知为何,内心竟兀然涌起了一股无名的冲动,想要故地重游。
她起身,拢好外袍,端肃仪容,穿过层层长廊,朝府外备好的马匹走去。
***
回鹘玄军军帐中。
一本奏报被掀飞,从高高垒砌的案牍上“哗啦”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葛萨垂眸望着脚底被撕裂的奏报,又瞄了一眼阴晴不定的主子,不知为何话都未出口就已发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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