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猛地刹住脚步,阿宽不敢相信似的揉了揉眼睛。
随着把车放缓,景春熙跳下车时踉跄了一下——连日的疲惫让她的腿有些发软。
翠芳和二牛都往她身上扑,带着田间泥土和稻草气息的小身子撞进怀里,撞得她胸口发疼。大牛和阿宽不好意思靠近,但是看见她的眼神无比兴奋,像是守着粮仓的小狗见到了归家的主人。
“呜呜!姐姐没事。”翠芳的眼泪在月光映照下亮晶晶的,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脏兮兮的小手死死攥住景春熙的裙角,生怕一松手人又会消失。
“小姐,我们都以为把你弄丢了,我们不应该回来的。”阿宽一脸自责,嗓音比平日低沉许多。昨天下午没等到小姐和少爷下山,他们就开始惶惶不安,几个人相约蹲在山道口的石头上数蚂蚁,直到蚂蚁都回巢了还不见人影。
入夜后更是担心他们遭遇了不测,二牛说听见山里有狼嚎,吓得翠芳把嘴唇都咬破了。
他们根本就不敢睡觉,阿宽和大牛带着弟妹举着火把在山脚下晃悠,火把烧尽了就摸黑站着,本想冲上山找,但又被大将军招呼士兵拦了下来。
守夜的士兵怕他们饿着,还给了他们馒头和水,四个人分着吃,也没回家,守了大半夜。
“我去报告大将军。”小蛮在听到景春熙声音的那一刻,只犹豫了一下就停住了脚步。他转身往村子里跑时,发间的木簪子啪嗒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
大将军那么担心小姐,肯定也没睡,他得跑快些,再快些,让大将军知道小姐没事,也早一刻放下心来。
看到如此情形,带他们下山的小兵觉得已经没自己什么事,打了声招呼转头上山,牛皮靴踩得咯吱作响。徒留胥子泽在风中凌乱:我好可怜,我是个没人关心的孩子。
他望着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景春熙,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只是自己今晚没回来,会不会也有人举着火把等在山口。
一路进村,才知道山上守护的士兵没有谎报军情。原本宽敞的土路现在挤满了行军帐篷,油布上还带着潮湿的河泥气息。
路上都搭了帐篷,有些位置他们只能侧身走,马车自然是进不了的。
“马车留在这,天亮我再叫人赶进去。”景长江果然没睡,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磨过粗粝的树干。听到小蛮的叫声就跑出来了。他一路走,一路大声吩咐,丝毫不担心吵醒睡熟的士兵。
“大舅舅,我们买了很多菜回来,还有海鲜。”看到大舅舅满脸焦急,景春熙连忙快几步冲向前。
她又闻到了舅舅身上熟悉的铁锈味,混合着熬夜后的汗酸气,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温度透过衣衫,无比温暖。
“你们~~急死舅舅了。”本想质问他们去了哪里,但是见到外甥女的那一瞬,发现她眼下挂着青影,嘴唇干裂地起了皮,知道他们肯定非常疲惫,又不忍心出口。
景长江的喉结滚动了几下,把责备的话和着唾沫咽了回去,只伸手捋平景春熙翘起的鬓发,粗糙的指腹擦过她额角时,带下一道不知在哪蹭的灰痕。
他还是嘟囔了一句,“你们不买菜,我们就没吃了吗?”声音闷闷的,像隔着层棉布。
然后还是趁着夜色,忍不住瞪了胥子泽一眼,那目光如淬火的刀锋,在黑暗中依然寒光凛凛。他眼里意味很明显:熙姐儿不懂事,你还不懂吗?胥子泽被瞪得怀疑自己,靴跟碾碎了一根枯枝,在寂静的夜里发出清脆的断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