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管家喊出“苏敬族老”四个字时,苏文谦手里的茶杯重重一顿。
苏敬。
他来了,就不是私了,而是审判!
苏子轩的前程、脸面、清誉。
一旦被苏敬定罪,将全部化为泡影!
电光火石间,那匹价值万金的踏雪乌骓,在他心里瞬间变得一文不值。
他猛地抬眼,死死盯住秦望舒。
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是她!
从头到尾,都是她设的局!
最后,他咬牙切齿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就依你!”
“子轩之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
他吼完,看也不看秦望舒,对着门口抖成筛糠的马管家厉声命令。
“去,请敬叔进来!”
这反转快得让苏云溪都愣住了。
她下意识看向秦望舒,凑过去压低声音。
“望舒,这太贵重了,给我……不合适吧。”
秦望舒示意她靠近。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道。
“西山马场那出戏,没它,可唱不精彩。”
苏云溪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点不安被更灼热的火焰取代。
对。
她们不是在玩闹。
她们在和那看不见的大手搏命。
要赢,就要有最快的刀,最烈的马!
这一切,都被苏沐雪看在眼里。
她无声地垂下头,纤长的睫毛掩去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角落里,苏晚星优哉游哉地摇着折扇,左看看,右看看。
今天可真是开了眼。
不一会,马管家躬着身子,几乎是跪着引路。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一根光溜溜的楠木拐,走了进来。
“笃。”
拐杖落地的声音不重,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苏晚星那把摇得正欢的折扇,“唰”地一声,停了。
来人,正是苏敬。
苏文谦立刻换上一副恭敬的笑脸,快步迎上。
“敬叔,您怎么来了?小辈间一点误会,已经处理好了。”
苏敬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全场,最终,直直地定在秦望舒身上。
没有问罪,没有质询。
他只是用一种平静的语气,缓缓开口。
“望舒丫头,老夫问你。”
“若他日,家族利益与你个人利益相悖,你,如何选?”
这个问题,直指要害。
秦望舒的眼前,瞬间闪过前世东宫那不见天日的绝望,和祖父苏临渊那双彻底失望的眼睛。
她的指尖,霎时冰冷。
苏沐雪抬起头,看向秦望舒,眼中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期盼。
秦望舒抬起头,直视着苏敬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她的声音,清澈而坚定,带着金石之音。
“回族老,唯家族利益至上。”
“望舒这条命,都是苏家的。”
这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坦然与真诚,苏敬听得分明。
他深深地看了秦望舒一眼,浑浊的老眼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他点了点头。
然后,才转向脸色惨白的苏文谦。
“文谦,小辈的事,让他们自己闹。”
“你一个长辈,朝廷三品大员,掺和进来,像什么样子。”
淡淡两句话,比任何斥责都重。
“笃。”
拐杖在地上轻轻一点。
“家和,万事兴。”
说完,他再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这便是默许了这场私了。
苏敬走了。
苏文谦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颓然坐回主位。
许久,他才抬起头,看向秦望舒,声音沙哑。
“稍后,我会让人将东西,送到兰园。”
“马管家,送客。”
……
出了文谦院。
外面那些探头探脑的邻里还未散去。
秦望舒对着众人,拱了拱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