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阁外的回廊下,秋风萧瑟,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苏沐雪屏退了丫鬟,只留下她与秦望舒二人。
风吹起她素雅的裙角。
“秦望舒,我今天帮你,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也是不愿苏家的脸面,被一个外人折辱。”
苏沐雪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一种天然的,属于过来人的优越感。
“但你的做法,错了。”
她看着秦望舒那张过分冷静的脸,眉头微微蹙起,开始了她的说教。
“名声对一个女孩家有多重要,你不会不懂。你口舌再利,也洗不掉‘不孝’两个字。”
“就算你母亲有千错万错,她也是生你养你的人,你应当以柔克刚,以德报怨,方是正途……”
秦望舒没说话。
她的视线越过苏沐雪的肩膀,看向廊外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
苏沐雪见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语调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孔夫子是长辈,是恩师。你今日让他下不来台,来日他在学业上给你穿小脚,吃亏的是你。”
“想在苏家立足,靠的不是顶撞和撒野,是隐忍和顺从。”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真诚的善意,那是真心在为秦望舒的未来考量,指点迷津。
“说完了?”
秦望舒终于开口,淡漠地打断了她的循循善诱。
苏沐雪一愣。
秦望舒转过头,那双漆黑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正视着她。
那里面没有感激,没有愤怒。
秦望舒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沐雪姐姐,你可知一把刀,怎么用才最痛快?”
苏沐雪一愣,完全不解其意。
“不是切菜,也不是防身。”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刺骨的寒意。
“是捅进敌人的心脏,再死死握住刀柄,狠狠地转动。”
秦望舒的目光,缓缓从苏沐雪惊愕的脸上,落到她那双保养得宜、纤细白嫩的手上。
“让他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干。”
这句话,瞬间击碎了苏沐雪所有的悲悯和说教。
她的脸色,在瞬间煞白如纸。
她看着眼前的秦望舒,那张精致的脸庞,此刻比厉鬼还要可怖。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你……你……”
“我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秦望舒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平淡,“若我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我的母亲和我那继妹,只怕早就把我吃干抹净了。”
“你有你的道。”
“你是苏家嫡女,有父亲庇佑,有身份护体。”
“但我不是。”
“我只需要考虑如何在苏家生存下去。”
“而你,”秦望舒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要考虑的,可就很多了。”
话音落下,秦望舒转身向回廊尽头走去。
苏沐雪僵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信奉的那些道理和规矩,在秦望舒这种人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秦望舒刚走下回廊的台阶。
前方的路上,一个身影带着七八个旁支子弟,如一堵墙,迎面堵住了她的去路。
是苏子轩。
他满脸怒容,双眼布满血丝,那张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刻因愤怒而扭曲。
他手中,死死握着一块厚重的青玉镇纸。
镇纸的棱角,在秋日惨白的阳光下,泛着冷硬而危险的光。
他几步冲到秦望舒面前,厉声喝道。
“妖言惑众!”
“不知廉耻!”
“你毁了圣贤之道!你这种人,就不配活在世上!”
“给我向孔夫子跪下道歉!”
秦望舒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抬脚便要从他身侧绕过去,视他如无物。
这个动作,彻底点燃了苏子轩那根名为“理智”的引线。
“你敢!”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猛地跨步上前,一把死死抓住秦望舒纤细的胳膊。
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那块沉重的青玉镇纸,带着一阵破风声,对准她光洁的额头——
狠狠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