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秦望舒冲了上去,两个十三岁的少女,像泼妇一样扭打在了一起。
混乱中,她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觉得手上一空,苏云溪便尖叫着向后倒去。
“噗通!”
水花四溅。
苏云溪失足掉进了园中的荷花池。
虽然很快就被下人捞了起来,并未伤及性命,但这件事,却成了秦望舒“恶毒”之名的开端。
祖父眼中的失望,二姑母苏令仪那淬了冰的眼神,以及满府上下“心狠手辣”、“不知感恩”的评语,都成了沈清柔躲在背后,那抹得意笑容的最好注脚。
……
思绪回笼。
秦望舒看着脚下哭得梨花带雨的沈清柔,心中一片冰凉。
又是这样。
熟悉的剧本,熟悉的台词,连沈清柔脸上那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惊恐,都和前世一模一样。
一股深重的挫败感,像是无形的巨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
难道重来一世,她还是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无力反抗吗?
老天爷让她重生,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把前世的苦难,再原封不动地品尝一遍?
怎么能这么狠心!
沈清柔见秦望舒久久不语,只是脸色越来越白,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得意。
她就知道,没有哪个野种能忍受这样的辱骂!
秦望舒,你再能装,也终究是个沉不住气的蠢货!
她拉着秦望舒的衣袖,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劝道:“姐姐,你别生气,云溪姐姐她……她也是无心的,我们……我们不去跟她计较了好不好?我没关系的,我受点委屈没什么……”
好一朵圣洁的白莲花。
秦望舒在心中冷笑。
她缓缓地,一点点地,将自己的裙摆从沈清柔的手中抽了出来。
沈清柔一愣,抬头看她。
“姐姐?”
秦望舒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死寂。
“你的公道,自己去讨。”
说完,她绕过还跪在地上的沈清柔,径直朝外走去。
沈清柔彻底懵了。
剧本……不是这么演的啊!
秦望舒不该是怒发冲冠,跑去找苏云溪拼命吗?
她怎么能……这么平静?
“姐姐!你要去哪儿?你别冲动啊!”沈清柔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装模作样地追了出去。
然而,秦望舒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没有去找任何人理论,而是径直走向了菊园。
她要亲眼去看看。
看看那个前世与自己斗了一辈子,最终却落得那般凄惨下场的苏云溪。
秋日的菊园,开得正盛。
金黄的、雪白的、姹紫嫣红的菊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远远的,秦望舒就看到了那个火红的身影。
苏云溪正站在一片宽阔的草地上,手持长弓,一次又一次地练习着射箭。
她的身姿挺拔如松,神情专注而骄傲,每一箭射出,都带着破风的锐气。
秦望舒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望着她。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苏云溪自小便嚣张跋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
可秦望舒后来才知道,她那满身的尖刺之下,藏着的,其实是一颗再简单不过的心。
她爱憎分明,性烈如火,从未有过半点阴私算计。
不知是从何时起,这位天之骄女,竟看上了那个从通州来的、名不见经传的蒋家少爷。
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抗争。
苏令仪绝不同意女儿下嫁,苏云溪便以死相逼,闹得整个苏家天翻地覆。
最终,还是苏云溪赢了。
她如愿嫁给了心上人,远赴通州。
婚后的具体细节,秦望舒并不知晓。
只知道几年后,苏云溪那位一向被苏令仪压制得毫无存在感的赘婿父亲,突然在朝堂之上发了疯,声嘶力竭地控诉蒋家结党营私,意图谋反。
这般没有证据的胡言乱语,自然是当场就被罢官免职,扔进了大牢。
而一向精明强干的二姑母苏令仪,则在赶往通州看望女儿的路上,离奇地被一伙山贼所害,尸骨无存。
苏云溪的下场,凄惨到了极点。
未满二十,便双亲尽丧。
二十岁那年,蒋家满门十三口,在一夜之间,尽数中毒身死。
除了苏云溪。
她成了唯一的活口,活成了蒋家一缕孤魂,也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和谈资。
……
秦望舒看着远处那个还在不知疲倦地拉弓射箭的红衣少女,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她们都一样。
都不过是这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