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源把费师爷拎到了前面,王婶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认出来。
费师爷忽然想起来,用衣袖把脸上的鲜血和眼泪擦干净。
仰着一张老脸再给王婶看。
“哦……”王婶认出来了:“是那个吃饭吧唧嘴、说话吐沫星子乱飞、喜欢给人起难听外号的‘费口舌’啊。”
“对对对,就是我!”费师爷高兴的连连承认:“娘娘你还活着,我们真怕……”
他眼睛又红了:“大家都猜您已经不在阳世了。我不信,我宁愿您是真的把我们忘了……”
那一双匠物便再也忍不住,咣咣当当的又欢腾起来。
王婶把耳朵收回来,小心翼翼的装好。
然后一双布满了皱纹的老手,轻轻抚摸百病柜和量心秤,脑海中的回忆渐渐清晰顺畅。
那个时候的意气风发,年少轻狂。
对世俗的一切规则不屑一顾。
我老婆子,也年轻过啊……
“你们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王婶缓缓说道。
百病柜和量心秤越发激动起来。
百病柜咚的一声蹦起来,跳的过高了,一头撞在了屋顶上。
房子轰隆隆的摇晃着,有许多灰尘落下。
屋顶上的瓦滑下来几片,在厅前摔得粉碎。
把门前街上的行人吓了一跳:“火德济世堂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
量心秤一阵乱戳,扎的东侧墙壁上全是洞……
许源不得不开口:“你俩再闹腾,可就要把这屋子给拆了!”
两件匠物才安静下来。
“娘娘您请上座。”费师爷扶着王婶坐下——结果巨大的百病柜和量心秤,非要挤到王婶身边。
就像一双许久不见主人的宠物。
于是场面就很滑稽:
两件庞然大物像两只小狗一样,非要趴在王婶脚边。
费师爷站在哪里都觉得碍事……
但费师爷索性坐在了百病柜上!
百病柜大为不满。
可是费师爷一脸“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以前会里总是让着你们、哄着你们,那是因为拿你们没办法,怕你们撂挑子不干活了。
但是现在——娘娘回来了,自有娘娘管教你们!
王婶颇有几分怅然,招手将百病柜和量心秤拉到了自己身边,一手一只,轻轻抚摸着。
面前的位置便空出来,费师爷从百病柜上下来,便站在这里。
“跟我说说,这些年会里究竟如何了?”
费师爷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许源拉过来一张椅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坐下来。
听着费师爷从几十年前开始讲起。
便好像是……在看着他们从当年风华正茂,穿过了时光,随着岁月衰老,一步步走到了现在满头华发。
当中心酸的部分,费师爷并不多说。
但是费师爷每提起一个当年的老兄弟,王婶仍旧清楚的记得。
也会和费师爷一同说起来,当年这位老兄弟的一些趣事,或是莞尔微笑、或是开怀大笑。
而后说着说着,却总以这位老兄弟,死在了某年某地作为终结。
王婶便会沉默一阵。
她不是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