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河监带着数十衙兵。
河监大人也是六流文修,但是很多年不曾亲身战斗了。
发现这艘货船的时候,他持着一柄文士剑,一副身先士卒的做派,带着人冲到了河边。
这种剑又细又薄,剑鞘精美、剑条光亮。
文人们配在腰间,主要是为了装饰……
结果看到这邪祟如此可怕,河监顿时脸色大变!
然后悄悄往后一缩,就丝滑的藏到了所有人的后面。
苗禹和朱展眉也是吃了一惊。
朱展眉这次过来,是因为暗中查到了一些和“鬼王身”有关的线索。
她带来了自己手下两队人马。
苗禹就可怜了,到现在还是那两个心腹跟随左右。
一艘战船被撕破,岸上众人一起变色。
但是最大那一艘战船上的参将,和他的河道营官兵,甚至是小船上落水的那百五营兵,全都不见慌张神色。
那货船邪祟所有的大脚一起划水,又朝着第二艘小战船撞去。
参将站在大船船头,冷哼一声道:“竟是这般小瞧了咱们河道营!”
那被撕碎的小战船,各部分之间,仿佛“藕断丝连”般的,浮现出一道道的蛛丝。
蛛丝牵连拉扯,各部分便重新拼凑起来,又变成了一艘完整的战船!
落水的营兵们,身上也都缠着一根蛛丝,牵着蛛丝都爬上了船。
众人似乎隐约看到,这艘战船的船舱中,有一只一丈长的梭子状蜘蛛虚影一闪而逝。
战船重整旗鼓,又追着货船邪祟的屁股,和另外一艘战船前后进行夹击。
河监长松一口气:“还好、还好。”
河道营装备精良,战船也都是匠物!
却没有注意到,货船邪祟的船底,打开了一扇船板,大片的金色怪虫钻进了河水中。
……
许源从运河码头回到南城巡值房,老秦赶紧迎上来:“大人……”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大门里便忽然出来一个人,伸手一拨,老秦就被挤到了一边去。
老秦屁都不敢放一个。
那人一把拉住许源:“快走。”
许源大感意外:“老大人,您来的如此之快?”
傅景瑜和宋芦也跟了出来:“老大人亲自挂上了字帖,带着我俩一路飞驰。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许源纳闷,老大人为何如此急迫?
麻天寿道:“被运河衙门那帮人撵出来了?”
“老大人早就料到了?”
“占城的河监,还有这次河道营那个廖参将,老夫我都曾……共事过,对他们的为人,一清二楚!”
“老大人是担心他们败在鬼王身的手里?”
“他运河衙门的事情,跟老夫有什么关系?”麻天寿道:“败了才好呢,咱们正可以瞧个热闹。”
许源奇怪,老大人不是这个性情啊。
运河衙门打输了,无法阻止鬼王身的阴谋,占城必定生灵涂炭,遭遇一场可怕浩劫。
麻天寿抓着许源的手臂,快速向城外走去:“你小子说一说,如果这事情交给你处理,你会怎么做?”
“嗯?”许源疑惑一声,再看老大人,猜测:“难道……您跟小子我,想到一块去了?”
“哈哈哈!”麻天寿大笑:“所以老夫才急匆匆赶来,一定要在天黑之前解决此事。”
许源也笑了,道:“您老等我一下,我回衙门取一件祥物。”
“哦?看来你的确已经想好了计划,速去。”
许源回去看了看那块桥石。
本官有《化龙法》,身躯力大无穷。
的确是能够搬得动。
但是为什么本官要亲自搬运?
“老秦!”
“纪霜秋!”
“郎小八!”
许大人手下这些强壮的武修立刻出列。
然后老秦先把桥石扛了起来。
他先来,路上轮换。
老秦非常肯定,自己一定是在某些自己没注意到的地方得罪了大人……
一行人迅速出城,往小余山里去了。
进山之后,许源一马当先。
如今有老大人这位五流坐镇,便是遇上鬼王妃、野猪獠水准的邪祟也不怕了。
队伍的速度极快,许源飞速到了黄鼠狼一家的住处。
这些“奴仆”忠诚的执行着许大人的命令。
“忠诚”这个词跟奸猾狡诈的黄皮子一族,原本实在是沾不上边。
黄鼠狼一家拿了许大人的银子,原本是想偷懒的。
却不知怎地,根本闲不下来。
不干活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一大家子,这辈子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勤奋使我快乐!
一只老黄鼠狼,带着许源他们直往小余山深处去了。
跋涉百里,天快黑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一座山中寒湖旁。
环绕湖泊,有大片早已经坍塌破败的建筑。
从其中的一些细节,可以看出来当年这里颇为奢华。
老大人便一声大喝:“邪祟还不快快现形!”
一张三丈长的巨大字帖凌空飞起。
上面四个大字:阳光普照!
顿时强光迸射,寒湖上方好似重新升起了一轮大日。
光芒刺穿了湖水,寒湖忽然“沸腾”了起来。
大股的阴气从湖底翻腾而起,咕嘟咕嘟的从湖面上冒了出来。
湖边的那些断壁残垣下,藏着大量的阴鬼。
光芒一照,它们就惨叫着冲了出来。
老大人又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小铜炉。
铜炉中有一块红彤彤的火炭。
老大人把铜炉一扬,火炭便咕咚一声掉进了湖中。
湖水这次是真的沸腾了……
那火炭乃是一件五流的“宝”物。
老大人从罗城某个大姓家族中借来的。
躲在湖底的那些阴鬼也藏不住了,纷纷从湖水中冲了出来。
老大人哈哈大笑,手中一支笔,飞快的写出一道道字帖,字帖下那些阴鬼一只一只的灰飞烟灭!
许源忙对纪霜秋一招手:“石来!”
纪霜秋大吼一声,将桥石朝许大人掷了过去。
许大人施展了《龙相诀》,使了个巧劲接住桥石,将斩龙剑雄剑放进去。
顿时明黄色的祥光绽放。
祥光所至处,阴鬼惨叫着全身冒起了白烟,不多时便被彻底融化了。
麻天寿和桥石在中央,许源带着其他人在外围,彼此配合,围追堵截,这寒湖中数万阴鬼,只坚持了小半个时辰,天刚黑,就被彻底消灭了。
这些阴鬼本身实力不强。
它们被岁月侵蚀,每一只都残缺不全。
若是给它们机会,让它们凝聚成山岳阴魂,面对麻天寿还有一战之力。
但老大人和许源下手果断,绝不给它们反扑的机会。
一盘散沙的阴魂们,便根本没对祛秽司造成任何威胁。
“哈哈哈!”麻天寿开怀大笑。
许源和麻老大人都敏锐的意识到一点:想要保护占城,未必需要拿下鬼王身。
灭杀或是擒获鬼王身,的确是釜底抽薪,从最根本上解决问题。
但是鬼王身想要祸乱占城,需要这些阴魂配合。
相比而言,残缺不全的这群阴魂,绝对是一只“软柿子”。
许源用“商法”将黄鼠狼一家都变成了奴仆,让它们暗中盯着——除了盯着河湾里的鬼王身,当然还有要盯着这些阴鬼。
如果河监今天让许源参与行动。
许源就会献上这个计策。
以河道营围剿鬼王身。
能杀则杀,杀不了也要缠住使其不能脱身。
然后另派一队人马,先剿灭了这群阴鬼!
运河衙门把许源撵走了——许大人当然就要自己单干。
就算是没有麻老大人,只要有桥石在,许源还有七成把握成功。
许大人也是六流的丹修,占城署中丹修数量众多。
大家集中起腹中火,天克这些阴鬼。
这时,许源最“忠诚”的第一位奴仆,黄三十六,飞快的从草丛里冲了出来,吱吱的喊叫着:“老爷,运河衙门败了!”
……
廖参将的三艘战船都是匠物。
但水准并不高。
他们毕竟不是主力。
如果只有货船邪祟,廖参将取胜不成问题。
但是鬼王身一出手,形势便急转直下。
那些金色怪虫,在水中不断啃噬战船。
没多久三艘战船便彻底沉没了。
货船邪祟在河中大显神通,落水的五百营兵,被它吞吃了足有三百!
鬼王身收回金色怪虫,重新“披甲”,杀上岸来——运河衙门上下不敌,溃败而逃。
河监最先跑了。
没有做任何抵抗。
廖参将落水,被十几个亲兵拼死拖上了岸,回头一看十多丈的鬼王身,已经从货仓中站了起来。
便不管河对岸自己的五百手下,也是落荒而逃。
只有苗禹大喝一声:“邪祟当诛!”
旋即放出了自己的法物大印。
鬼王身扬起手中的宝剑一打。
大印法物滚落尘泥。
苗禹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身后忽然伸来一只玉手,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拖走了。
是朱展眉。
朱展眉沉声道:“事不可为,留下来不过是白白牺牲!”
朱展眉将苗禹丢给他的两个心腹,张巡检和另外一人,左右架起了苗禹飞快撤走。
那五百营兵自然也是一哄而散了。
鬼王身根本不屑于去追杀他们,天已经黑了,它一步步往佛爷岭去了。
运河衙门残兵败将逃回了码头,一个比一个狼狈。
河监大人月夜狂奔,官帽也不知丢到了哪里,发髻散乱,头发披在脸上。
巡河使尖叫着:“河祭!必须马上进行河祭,请龙王爷拯救占城!”
河监怒不可遏的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蠢货!”
进行河祭,将此地的一切情况禀报给运河龙王,那咱们一场愚蠢大败的事情,不就败露了?
而且龙王爷能灭了鬼王身,却未必能救得了占城。